扶苏

【戬独】神途（三）

第一卷：为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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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南天门外偶遇敖广，杨戬就一直心中惴惴，奉茶时仔细观察玉帝神色，恐不经意间哪吒复生之事即会事发。好在玉帝最近沉迷于赏莲，多半呆在后花园饮茶看花，因而并无机会接触龙王，这一日相安无事。

翌日，杨戬特地在早朝前赶去殿外，想要再与龙王游说一番。结果龙王是没等到，还没出得南天门，就等来了自己日思夜想、却难相见的三妹。

加上今日，杨戬与杨婵一别整整过了凡间的五个春秋。因着母亲仍压在玉帝手中，自己也落得个不人不鬼的奴才下场。杨戬自觉无面目再见杨婵，又不想暴露接受三年香火正待还魂的哪吒兄弟，是以即便思妹心切，杨戬也未曾去庙中探望过他二人。

眼见着杨婵明显消瘦不少的身型，杨戬一时心神激荡，呆愣愣地站在原地。

杨婵也一眼见到自家二哥，疾奔至近前两步，泪水盈盈地望着他，瞧着他身上的侍从服饰，哽咽道，“二哥，二哥！玉帝他是不是用母亲要挟了你？你怎么落到如今的地步了？”

杨戬原以为三妹留在凡间，只当他是救母未归，此刻听她话中之意显是知道了自己如今境况，不由语塞，“你……你都知道了？”

“早在三年前我就知道了。当时我就想上天来给你讨个说法，可是哪吒兄弟于你我有再生之恩，他还阳已到紧要关头，我如何能为了一己私欲舍恩人而去？”言语中尽是无奈感伤，又哭道，“又过了一年，眼看到了香火迎满之期，谁知哪吒兄弟的金身竟被他父亲李靖一怒敲毁。”

杨戬在天上多时，不知他两人在凡间经历大变，不由惊呼，“啊！那我兄弟现在如何了？”

杨婵执了他的右手，语带安慰，“你不要担心，太乙真人抢救及时，已经用了莲藕给哪吒做肉身。不过莲藕之身不比肉体凡胎，我又照顾了他两年，待他能熟练挥动兵器，这才来上天接你回家。”

杨戬不料三妹为此而来，忙道，“不可！三妹，二哥是自愿留在天庭，现今听闻你二人无恙便已心满意足。你且快快回家去吧。”

杨婵却是不信，“若不是那玉帝威逼于你，二哥怎会做出拆散牛郎织女的事情来？你不必为难，我都打听好了，一会儿便是早朝之时，我要同玉帝当堂对峙，还二哥自由！”

杨戬猛抽出双手，喝道，“胡闹！”

却被杨婵打断，“二哥，你怎么不明白呢？若是要你如此卑躬屈膝才能换得三妹苟活，杨婵宁可不要这命！今日我便是死了，也要在殿上揭露玉帝逼压亲人的恶行。”

见杨婵态度坚决，就要挪步进殿，杨戬急忙张开双臂拦她，软了话语，“三妹，二哥真是自愿在此奉职的，趁着玉帝还没发现你，你快快下凡去，不要再来了。”杨婵却不听他的，左闪右闪便要进去。

他兄妹二人正僵持之际，耳边传来天奴尖细凉薄的声音，“陛下有旨，宣罪臣瑶姬幺女杨婵进殿面圣。”

杨戬万万没想到，他俩才争执片刻，就已经传到了玉帝的耳朵里。由此可见，自己身上还不知被玉帝插了多少双眼睛盯着呢。然事已至此，只得陪三妹进殿，再随机应变了。

他深吸了一口气，跟在杨婵身后，往灵霄宝殿去了。余光却见天奴一反常态没有随行，转而留在原处冷笑，心中又惊又疑。

灵霄宝殿上，众神分列两旁，玉帝王母端坐于金辇之上，神情隐在仙雾中看不真切。

杨戬兄妹刚一站定，便听得上方传来玉帝冷凛的声音，“逃犯杨婵，你今日来此，可是要同你那母亲兄长一样俯首认罪啊？”

杨婵兀自站定，不卑不亢，“杨婵一家无罪，何须认领这莫须有的罪名？我今次是来替我这被你胁迫的二哥上殿讨个说法。”

玉帝冷哼一声，瞥向她左侧弓身正待解释的杨戬，“哦？杨戬，朕何时胁迫过你？朕怎么不知道啊。”

杨戬听出玉帝言语不善，忙深深鞠躬，“杨戬是自愿留在天庭侍奉陛下，不曾被胁迫。三妹只是听信了谣言，求陛下念在杨戬多日侍奉，放过三妹。”

“杨婵，你可是听清楚了？”

杨婵也冷哼，“他分明是受你要挟！”正要再替二哥分辩，却被急忙从身侧上前的天奴推了个踉跄。是杨戬眼疾手快扶住她才不至跌倒在殿前。

只见天奴携一纸密报，呈与玉帝过目，又趴伏在其耳边低语片刻。玉帝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。待天奴起身站定，玉帝一把将奏报拍在玉案上，向大殿之下的杨婵喝道，“大胆杨婵，你可知罪？”

杨婵挺身而立，“杨婵不知。”

玉帝怒道，“看在你母亲和二哥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，我本想不予你这丫头计较，便没有派兵拿你。可你呢？目无法纪，知情不报，竟偷偷在凡间助那杀害龙三太子的哪吒还阳，朕可有诬陷于你？”

“不曾，但哪吒已削骨还父削肉还母，再不欠龙族了。”

话说到此刻，杨戬已然明白，自己那日与龙王的攀谈教玉帝起了疑心，他暗地里派人下界听取龙王的笔录，好教自己辩无可辩。杨戬暗骂自己大意，心思百转，无论如何也要为杨婵和哪吒谋一条退路。

为今之计，只得将责任推于阐教。想来哪吒已然死而复生，玉帝也不好得罪元始天尊，遂道，“陛下明鉴，哪吒杀害龙三太子，委实可恶。但其已于陈塘关偿还了罪孽，就不再欠着龙族了。至于复生之事，想是其师父太乙真人思徒心切，这才救其还阳。”

这一言，既点明哪吒的无罪之身，又将包袱甩给了师门。

玉帝岂会不知他的心思，冷道，“太乙真人思念亡徒可以理解，他救活了哪吒，龙三太子却是再也回不来了。这如何算是罪孽已偿？”

杨戬微一沉吟，“可是哪吒前次确已死状凄惨，可算作赎罪……”

玉帝冷声打断，“你不必再替他辩解，朕应龙王所请，处死哪吒。太乙真人原是思徒心切可以理解，你妹妹杨婵念在你的份上朕也可以既往不咎。”停顿了瞬息，玉帝横了眉眼厉声道，“只是哪吒，必须死。”

一锤定音，再不给场上任何一个人机会。玉帝挥手退朝，匆匆下了步辇金鸾，路过死死护住杨婵的杨戬时，附在他耳畔低语，“你可要看好你这妹妹。”尔后扬长而去。

一众仙神看过好戏，也都随在玉帝身后打道回府。

而天奴走到兄妹面前，奸笑着目视杨婵，右手一扬指向后院，“杨姑娘，请吧。陛下说了，要好吃好喝地伺候你。待到哪吒伏法，自然放你出来。”

杨婵在被侍从架走的前一刻，仍死死拉住杨戬手腕，叮嘱他一定要救出哪吒。

这诺大的灵霄宝殿，瞬时间只剩下杨戬一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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