扶苏

【戬独】神途（十四）

第二卷：治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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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着身下涛声不止，不远处围观喝彩的凡人人头攒动，杨戬恐伤着他们，便密语传音给梅山兄弟等，着意让他们好好照顾安抚难民。又偏头瞥了眼被牢牢钉在雄龙宝剑上的三首蛟。他此刻已经面色惨白，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渗出豆大的汗珠，显然是被这一击伤得不轻。

杨戬也未曾想过真的杀死他，只是来时一路见到那些于这汹涌波涛中无辜丧命的凡人，心神激荡。对招时悲戚中夹杂五分对于始作俑者的恼怒，又恐战线拖长、水患伤及更多无辜百姓，这才出手便是杀招。

不过，杀招归杀招，杨戬盛怒之时下手也注意了分寸，既让这蛟龙吃够了苦头，又没有击在三首蛟要害之处。若是像哪吒对待东海三太子那般，三首蛟恐怕早就命丧剑下了。

三首蛟此刻虽是气息奄奄，本该止歇的江水却仍旧肆虐咆哮，水声呜咽中更显凄厉，势头猛烈且有愈演愈烈之态。杨戬心知事情并不如起先预想的那般简单，心头又作了一番考量后，掌间法力催动金光骤现。

他任川主，与这川蜀地脉气息相连，又在玉鼎真人的教导下颇晓一些操控水波的术法，手腕翻飞间，于这江水上附了数十道符咒，方才勉强压制了呼啸作乱的浪涛。

可这些也只是权宜之计，撑不过月余。如不找到水患源头，终有一日会酿成更大的灾祸。杨戬皱起眉头仔细思索，决定先从与这江水涨落密不可分的三首蛟入手。

待隆隆的江水渐渐平息，银光一闪，杨戬右手擎住身侧大口喘气的三首蛟，转身飞入了百里外的一方悬崖之下。

云霞渐隐，细月澄空，辽远的天幕微微垂下眼睫，悬崖下已是漆黑一团。杨戬抓着三首蛟的肩膀，正欲带他到数尺下的离堆深处，忽有冷风吹过，蛟龙面色惨白地发起抖来，连带着嘴唇都打着哆嗦。

见它这般模样，杨戬心底又生出些许不忍。想这蛟龙也吃够了苦头，又不想真的将它置于死地，他先前的恼怒怨恨渐消。扶着三首蛟盘膝而坐，杨戬自己则是绕到背后凝神为它输入真气。

精纯深厚的法力自后心缓缓流向身上各处筋脉穴道，伤处也止了血，三首蛟的脸色渐渐回转，人也多了分说话的力气，撑开眼睑四下打量，望着不远处的老旧石碑不可置信道，“这里是离堆！你要将我圈在这里？”

杨戬没有撤下输送法力的双手，在背后淡淡道，“离堆地处崖下数尺，通五行蕴万物，灵气充沛。今将你镇在此处，如若归于正途好好修炼，必能有所精益长进。”

三首蛟一听杨戬这话却是再也坐不住了，格开了杨戬输送过来的法力又挣扎着起身，面向杨戬恳求道，“我不想再被拘在这黑漆漆的牢笼里，也不想有什么法术上的精进，我只要自由。算我求你，只要让我出去，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。”

杨戬没做回答，转而问道，“宝莲灯是你偷的？现下它在何处？你是不是动用了它来兴动水患？”

三首蛟将一颗头摇的像拨浪鼓，急忙辩解，“不不，这水患虽然与我有关，却不是我兴起的啊。”想到什么似的又垂下脑袋，声音低沉，“宝莲灯……宝莲灯是我偷的，可是也已经不在我手里了。”

垂着头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杨戬回答，三首蛟试探着抬头觑着杨戬脸色，只见杨戬神色凝重、眉宇间仿佛凝了几尺厚的严霜，它又挥动双手，急忙开口，“我说的是真的，我也知道水患的操控者，你听我慢慢给你解释。”

杨戬在它慌乱的言语里回了神，微微点头示意它继续往下说。三首蛟这才松了口气，忙不迭地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儿地说给杨戬。

27

弱水第一次下界时，其实是分了四路下凡。只因三首蛟在杨婵和天蓬赶来之前悄悄截获了一路，杨婵等只收服了三路回天。至于劫持的缘由，就要从三首蛟与弱水的关系说起。

三首蛟集欲念而成，弱水则是情的化身。

自古以来，情与欲互为因果，相辅相成。三首蛟和弱水更是如此，二者在一起既可相互牵制，不至引出祸端，又能互相增进，于三首蛟的法力大有裨益。

故而甫一感应到天闸开启，三首蛟就动了劫持弱水以增长修为的念头，凭借花言巧语骗取了弱水的信任，带着这一路避开众人耳目逃到青城。

这些年两人一直在青城水底休养生息，本来也相安无事。只是三首蛟偶然见到杨婵手中的宝莲灯，便生了用它来讨好弱水的心思。

自从有一日偶遇了药商之女，三首蛟就被心中欲念驱使，一心想要迎娶她过门，没成想见到了杨戬，还被打得十分狼狈。

逃回驻地时本想用宝莲灯讨好弱水，弱水却因为三首蛟趁她闭关修炼时另行娶亲而妒意陡生。不但一把抢过了宝莲灯还将三首蛟囚禁在了青城下的水牢，尔后，胸中一腔恼怒的弱水仍旧心意难平，借机又发动水患，附近的江河在她的感召下声势大振，搅动得沿河数百里不得安宁。

一直到杨戬赶来收服，三首蛟才得以脱出牢笼。

听了三首蛟的解释，杨戬才对整个事态的起因有所了解，紧蹙眉头不发一言。将手中从三首蛟身上抽出来已经变了形的宝剑放到一边，站起身子来回踱步，沉默地思索收服弱水的方法。

此刻宝莲灯不在杨婵手中，他们便不能仿效从前一般将其引渡回天，杨戬施于江上的符咒又捱不过多少时日，这有意与江河融为一体的弱水必须有个去处。

三首蛟见杨戬来回走了有一会儿，恐杨戬是不信自己，胸中的忐忑让他诺诺开口，又强调道，“我说的都是真的，求你不要将我压在这不见天日的牢笼里，我可以给你当牛做马。”余光又瞥见地上变形的雄龙剑，灵机一动，“我可以变作一件衬手的兵器，随你鞍前马后，战场厮杀。”

它这厢举着右手连连发誓，杨戬也收敛了发散的思绪，觑了一眼面前衣衫破烂，落拓狼狈的蛟龙。三首蛟虽然在一番救治下伤情略有恢复，可毕竟是自己失察所致，兼着它也没有作出害人性命的大恶之事。

杨戬心绪翻转，缓和了语气，“宝莲灯因你遗失，你也受了惩罚，我便不再压你，以后莫要再行作恶，好自为之吧。”

三首蛟见杨戬抬腿便走，急忙赶着拦他，“宝莲灯是我丢的，在灯找到之前，我会留在你身边。”

杨戬没多作什么表示，转了个方向又要走。三首蛟情急之下摇身变成了一把三尖两刃的长刀，直立在杨戬面前，“弱水一定会回来抓我的，不如你身边安全。我既然毁了你的剑，就变作这把长刀赔你。只要念动咒语，你便与我心意相通，随心使用，直到寻到宝莲灯。”

默许了它的提议，杨戬右手一挥，长风弯月里绣着龙纹的墨色衣袖飞扬起来，划出一道鎏金的流光，三尖两刃刀立时变作了一柄折扇钻入了杨戬的锦缎袍袖中。

脚下云雾弥漫，杨戬转身向灌江口的杨府飞去。

水患仍旧迫在眉睫。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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