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戬独】神途（二）
第一卷：为奴
03
杨戬一路拖着疲惫沉重的身躯独自一人缓缓回天，心中犹浸在愧疚无力中，突见得南天门外一群宫人正围作一圈，对着圈中的一团黑影拳打脚踢。他虽只有十六岁，却并不是不通是非、生性冷血之人。见此情形遂放下心中唏嘘忙挤进人群，期盼能救人一救。待将将挤进前去，向那趴伏在地上的身影定睛一看，杨戬顿时心如刀割。
那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细瘦黑影不是别人，正是本被他留在玉泉山中疗养的哮天犬。
哮天犬的口鼻中不住地流着鲜红血液，刺得杨戬眼圈发红。他忙奔上前去，扑在哮天犬四处是伤的身躯上，口中不断念着，“别打啦，别打啦。”
只听得周围人语带兴奋，高呼着，“大家伙，这就是忘恩负义囚禁织女的小人杨戬，快来好生伺候着！”
周遭的一众宫人原本就看他不起，今日又听得杨戬于灵霄宝殿上的无耻举动，更是气恼，便拿刚刚摸到天上来寻他的狗子出气。此刻一见杨戬本人趴在地上引颈待戮，当即不再手软，运足了力气又是一阵拳呼腿扫。
直打到手上没了力气，这才哄笑散去，各自去继续手中的活计了，嘴上却没停下对杨戬的侮辱谩骂。就连稍稍远些，冷眼观望的有头有脸的仙神也是向着二人的方向指指点点，拍手称快。
杨戬自觉自己羁押织女、害人离散的举措过于无情。不怪众人恼火，他确是为了保全母亲才选了这条路。况玉帝有心试探，他也无从辩解，遂紧咬牙关强撑着扛下他人对哮天犬的攻击。待得人群散去，他已是淤青连连，五内俱伤，方跌跌撞撞地爬起，扶着晕厥过去的狗子回了瑶池后那处勉强算是居所的木屋。
神目中银芒乍现，温和轻柔的法力源源不绝地灌入床铺上哮天犬细瘦的身躯里，抚平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。
约莫一盏茶的时间，哮天犬才从晕眩中悠悠转醒，张眼仔细去瞧立在一边的杨戬，“主人，主人，你怎么样了？伤的重不重？”
原来哮天犬本就在桃山受了重伤，杨戬上天之前虽然已送他回玉泉山师父手中将养，却因心中记挂主人，难以安心养伤，腿刚能走路就来天上寻他。那些守门兵士一听说他是杨戬的狗，即刻拳脚相向。
哮天犬苦苦支撑，怕给主人招来灾祸不敢还手，竟由得他们去打。待听到杨戬声音时，便松了胸中提着的那口气，尔后就意识模糊，人事不知了。
那些宫人为求避免玉帝追责，也只捡着衣衫覆着处下手，故而杨戬只是面色略微惨白，脸无伤痕，哮天犬也并不知晓杨戬到底伤至何处。
其实原也不必如此多此一举，玉帝巴不得杨戬落魄，又怎么会在意别人打他呢？只是那些宫人道听途说，不知其中关窍罢了。杨戬心中冷笑，面上不作表示。眼见哮天犬内伤已愈，就背过身去，口中厉声斥责，“我述职前不是叫你在玉泉山好好侍奉师父么？你怎么就这样冒冒失失地跑上天来了？”
狗子心说自己不会说话给主人惹了祸端，诺诺道，“哮天犬只是担心主子，想来看看您……主人，您别生气，我一会儿就回去……”
杨戬听他如此回答才略略放心，缓了声线，“师父他老人家好吗？”
哮天犬听主人不再追责，高兴得摇头晃脑，“真人很好，就是同我一样担心着你的安危。”
“告诉师父，我一切都好，不必忧心。你以后也不要再上天来给我添乱了，明白么？”语至最后竟带了浓浓厌烦。
哮天犬自知有错，连忙点头应下，又欢喜地来蹭杨戬的腰间。眼睛四下打量，“主人，这里是哪儿呀？怎么还四处透风？”
杨戬微一皱眉，声线沉稳，“这是喂马的小厮住处，现在人人都在前殿当值，我就借来给你医治。”
哮天犬不疑有他，它今日见了主人一面大为满足，连带着伤处都泛着喜悦，丝毫不痛。又与杨戬叙了一阵话，才被杨戬以照顾玉鼎真人为由赶下了凡间。
送走了哮天犬，杨戬卸下提在胸腹的一口气力，顿觉胸闷气短，一时间晕眩不已。静在原地片刻，等汹涌在喉间的血腥之气稍稍平复，才提起步子，缓慢又笔直地上殿复命。
04
接下来的时光在无止尽的羞辱中悄悄流逝，杨戬白日里面色如常地伺候众人，夜里独自运功修养。又过了凡间数月才勉强恢复，行动自如。
这日正值玉帝在后花园内午睡，杨戬才得闲来了南天门外舒活筋骨。却不想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。
东海龙王敖广在门外向着空无一人的殿内张望。
杨戬心道不妙，正了神色举步上前，“小人参见龙王。”
敖广在南天门的守卫处吃了闭门羹，被拦在门外已有一段时间，又碍于玉帝正在午睡不敢进前叨扰，只能伸长了脖子侯在外面。此刻见有人前来行礼，烦躁的心情略微平复，端足了一海之主的架势，冷声道，“看来这天庭还是有人识得本王啊。”
杨戬恭敬欠身，垂了头颈，讨好道，“龙王威严宝相，小人自然不会有眼无珠。只是不知，龙王今日何故来此啊？”
敖广听面前这人言语顺耳，便同他讲起了哪吒杀其亲生骨肉，以命偿命，又借莲藕苟且复生之事。越说下去，言辞越是激动，“依你看来，本王是不是需得上天来讨个说法啊？”
杨戬跟着连声附和，同其一同怒骂那哪吒小子无理，尔后又道，“眼下陛下尚在午睡，一时半刻也不见醒来，我便是这殿前随侍。您已等候多时又公务繁忙，不如先行下界处理。留一奏章予我，小人待玉帝醒来便即刻呈上。”说罢深深拱手，“不知龙王意下如何？”
敖广被守卫拦得早已老不耐烦，见杨戬为人伶俐，言辞恳切，像是个靠谱的。又一想与其苦等无果、浪费时间，不如由人代为呈上。于是欣然同意，拟了一份折子就飘飘然回了龙宫。
望着龙王渐渐远去的背影，杨戬心中忧愁不减，抬头看了看周遭飘渺的云雾，凝眉沉思：
也不知能撑多少时日，哪吒兄弟和三妹又是否平安。
他如今身份低微，尚且勉强苟活。今次是赶巧将龙王匡走了，那下次又该当如何呢？
伫立良久却不得其法，眼看着奉茶的时间到了，杨戬这才长叹离去。
南天门外新生的雏鸟呜呜啼鸣，清脆中更含凄婉，显是要变天之兆。
tbc
笔者碎碎念：我其实特别见不得二哥被虐，可能是来源于人生阴影，这一节估计是文中唯一一处虐哥的了，诸位得看且看吧~
顶锅盖跑～
评论(4)